中国联合商报 记者毕淑娟 北京报道 从被美国商务部列入出口管制“实体清单”,到美国决定对其“实体清单”禁令延迟90天实施,华为在短短一周内再次成为世界关注的焦点。
5月21日上午,华为创始人任正非在深圳总部接受了国内媒体的采访。身着蓝色西装,白色衬衫,75岁的任正非一如既往地笑容可掬,神采奕奕。
现场,针对有关华为的所有热点问题,任正非不回避,不虚饰,坦诚、直率,一一回应。当进行到两个小时后,主持人担心任正非累了想结束采访,他却平和地说:“没事,大家有问题继续问。”
今年,任正非更多地走向台前,美国的“封锁”也更加凌厉。5月16日,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宣布将华为列入所谓“实体清单”,没有美国政府的许可美国企业不能给华为供货。5月21日,美国又宣布对华为禁令推迟90天实施。
面对美国的“90天临时执照”,任正非却说, “90天对我们没有多大意义,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他表示,华为从来不想在全球市场上单打独斗,但也做好了应对极端情况的准备!
没有人能够体会到,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如今正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但他的客观、冷静与从容,让我们没有理由质疑他将带领华为渡过难关、杀出重围的决心与信心。
华为已经做好准备
5月21日早间有消息称,美国决定对华为的“实体清单”禁令延迟90天实施,直到8月中旬才会生效,理由是华为及其商业伙伴需要时间来升级软件以及处理一些合同义务问题。
任正非回应表示,美国的“90天临时执照”对华为没有多大意义,华为已经做好了准备。目前,限制令会影响到华为的低端产品,但在高端产品特别是5G领域,华为绝对不会受影响。
技术过硬是华为最大的底气,但突然的出口管制会导致华为“断供”吗?针对记者的提问,任正非说,华为在一年前就做好了管制的准备,不会出现“断供”这种极端情况。但如果出现供应困难的情况,华为有备份。
“我们能做美国芯片一样的芯片,但不等于说我们就不买了。”任正非表示,华为芯片一半自己供应,一半来自美国,“尽管自己的芯片也能做,但我们还是会买美国芯片。我们不会轻易狭隘地排除美国芯片,要共同成长,不能孤立于世界。”
“华为之前至少买过高通5000万套芯片,将来我们还是要大规模购买美国芯片,只要他们获得售卖许可。但是如果出现供应困难的时候,我们也有备份。”任正非直言。
谈到谷歌暂停向华为提供服务,任正非坦诚地说:“影响挺大的,谷歌是非常好的公司,谷歌在想办法,我们也在想办法,在讨论‘救济’措施。”
任正非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美国企业还是很帮助华为的。“几天前,徐直军在半夜两三点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美国企业过去一年帮助我们的情况,我流泪了,我感觉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而且今天美国企业也还在劝说美国政府对华为公司的管制问题。”
他说:“我们非常感谢美国企业,他们为华为的发展做出了很多贡献,我们的很多顾问来自IBM、埃森哲等美国企业。但美国企业不能不遵守美国法律,美国企业和我们是同呼吸共命运的,我们都是市场经济的主体。”
他一再说:“过去这些年,我们要感谢美国公司,教会了我们走路。大量零部件、器件提供给我们。现在很多美国公司在帮我们说话,美国企业和华为是共命运的。美国政治家低估了华为,我们早就准备好了!”
任正非表示,华为在包括芯片在内的关键零部件上保持有一定的量产能力,不会因为美方的“断供”就导致负增长,预计今年的增速会有所下滑,但仍然保持正增长。
千亿研发炮击“城墙口”
事实上,华为很早就学习并引进美国企业的管理制度,任正非也曾带领团队前往美国企业学习。如今“师父”却来封锁这个穿过“美国鞋”、又“中西结合”的“徒弟”。华为又将如何接招并进行反击呢?
任正非说道,首先,华为很早就在践行IBM管理模式(连续性模式)和备胎策略。“第一,业务连续性和‘备胎’是一致的,备胎就是保证在车子抛锚时换一个轮胎还能开。连续性也是一步步实现的,其实华为很多东西已经投产了。
任正非表示,“备胎”现在变成一个新名词,在华为是很正常的行为。在美国发出禁令的那天晚上,海思总裁何庭波在致员工信中表示,之前的备胎,一夜转正。“她憋不住了。这些年她很难受,做那么多年都不能把脑袋昂起来。”不过,他也提到,海思永远不会独立,它就是主战部队里的“加油车”、“担架队”、“架桥队”,不是主战部队。
同时,任正非也在辩证地看待备胎问题:“如果都用‘备胎’,就是体现了你们所说的‘自主创新’,自主创新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做孤家寡人,我们想朋友遍天下。有人说,‘备胎好用,为什么不用?’我说,‘备胎、备胎,胎不坏,为什么要用?”
对于研发的投入,是华为的另一条护城河。对于备胎的资金投入情况,任正非说:“实在是太多了,我说不清楚。‘正胎’和‘备胎’的预算和人力编制是一起拨给他们的,以前预算分配以‘正胎’为主,现在以‘备胎’为主。”
“我们这30年都对着同一个‘城墙口’冲锋,几十人、几百人对着这个‘城墙口’,几万人、十几万人还是攻这个‘城墙口’,总会把这个‘城墙口’攻开的。而且我们炮击这个‘城墙口’的‘弹药量’,现在是每年200亿美元的研发了,全世界没有一个上市公司敢像我们这样对同一个‘城墙口’投入这么多的炮击量。”
针对芯片研究,任正非说,芯片领域不能光靠“砸钱”,同时也要在数学、物理等基础领域加大投入。“要拥抱世界,依靠全球创新。”包括海思芯片在内的华为技术创新,始终建立在积极吸纳全球科技创新的成果之上。他说,美国科技的深度和广度,仍然值得华为学习,华为高度尊重知识产权。
绝处求生 前路漫漫
如今,华为又一次站在风口浪尖,美国的禁令和科技的博弈直指华为核心业务。从1G空白、2G跟随、3G参与、4G追赶,到5G领先,华为始终走在中国高端科技的最前列。
“不能因为华为在技术领域的领先,就采取针对企业的限制措施。”任正非表示,“我们的工作是造福人类社会的。华为研制的5G设备,将大幅降低全球通信建设成本。”
任正非感慨地说:“其实我们牺牲了个人、家庭,牺牲了陪伴父母……这些都是为了一个理想——站到世界最高点。为了这个理想,我们与美国迟早有冲突。为了避免这个冲突,2000年初的时候,我们也很犹豫,能不能戴顶‘牛仔帽’,我们曾经准备以100亿美元把华为卖给一家美国公司,合同签订了,所有手续都办完了,就等对方董事会批准。”
“在这个过程中,美国公司董事会换届,新董事长比较短视,拒绝了这项收购,收购就没有完成。后来我们问公司内部卖不卖,少壮派都说不卖。我就告诉他们,迟早我们要与美国相遇的,那我们就要准备和美国在‘山顶’上交锋,做好一切准备。”
进入2000年之后,随着美国IT泡沫的爆发,华为内外交困,任正非知名的文章《华为的冬天》,就是那时写成的。2003年,思科诉讼大战来袭,也成为华为的转折点,在诉讼和解后,华为势如破竹,进入欧洲、日本、美洲等市场。2013年之后,华为进一步在运营商业务、企业业务和消费者三大业务上快马加鞭。2018年,华为总营收跨过1000亿美元,手机业务在全球稳居前三,5G技术也处于全球第一梯队。
2019年5G商用元年,华为再次遭遇挑战,相比此前的几次大战,愈发成熟的华为实力更加雄厚,却仍然保留着危机感。
对于国内民众空前支持华为的声音,任正非保持着异常的冷静,不愿看到华为绑架全社会的爱国情绪。“热血沸腾、口号满天飞,最后打仗时不行也没用,最终要能打赢才是真的。”
今天的任正非,不惧巨头对于城池的撕扯,就怕自己拳头不够硬。他深知:有技术不一定能成为最后的赢家,但没有核心技术一定无法成为世界级企业。
回过头来看,任正非之所以不断声嘶力竭喊出“华为的冬天”,是因为他将几十年浸入骨髓的人生苦难化作亦或慈悲亦或冷酷的执行力。如今的华为前途未卜,但我们知道,任正非永远不会倒下。
履职尽责画好奋进同心圆